她们来自己家做什么,借钱么?柳桃心里这样想着,人规规矩矩上前问好,她身上衣服是李氏昨儿晚上就给她配好的,上面是新做的一件蝴蝶穿花图案短袄,下着百褶裙,都是粉色细布,这颜色衬得她更加白嫩娇艳。
柳桃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盘成双丫髻,栓了一对樱红色头绳,还串着一粒一粒小红珠子编成,怪精致的,一对玛瑙珠子耳环随着她低头轻轻摇晃,这么俏生生的站在屋子中间,真真是滚着露水花骨朵儿一般。
她回答着杨鲁氏:“我日常就在家带妹妹,帮娘做些家事;没念过书,但我识字,看路边招牌认了一些。”
杨鲁氏板着脸:“女子无才就是德,那识字的妇人心思都活络了,成日里想些有的没的。大姑娘只需把女红学好、多学学三从四德,日后做个本分妇人就好。”
柳桃觉得这训话来得莫名其妙,忍不住抬头看一眼杨鲁氏,李氏连忙打岔,说柳桃本性乖巧,也正在学针线。她郁闷的走到一边,就觉得杨鲁氏一双眼睛总在自己身上刮来刮去,要刮下一层皮一样,汗毛都立起来了。
好在李氏叫她带杨秀秀和柳叶玩去,柳桃这才松口气,从杨鲁氏审视般的眼光下逃出去。
“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啊?”柳桃把妹妹哄开,很不客气的问杨秀秀。
杨秀秀一半儿委屈一半儿得意,她知道两家想结亲、今天娘就是来相看的,要是柳桃嫁进自己家就再也不能这样对自己说话了,她必须讨好自己自己才会帮她在哥哥面前说些好话。
于是杨秀秀惯常的细声细气说:“你们家想把你嫁给我哥哥,说你能干贤惠,我娘来看看是不是真的。”
柳桃张大了嘴巴,都没有骂人,反而哈哈大笑起来:“你们家真是想多了,我就是嫁谁也不嫁给你家,你看看你哥哥那样子哪里配得上我。”
“你···你···我哥哥日后中了举就是老爷了,你能嫁给我哥哥是抬举。”杨秀秀一阵难堪,她不如柳桃口齿伶俐,只会说几句哥哥如何前程远大。
柳桃翻个白眼,懒得再搭理她带着妹妹径直离开,气得杨秀秀直跺脚。
柳仲生在前面招待杨秀才并杨子云,冲的是最好的茉莉双窨,上的是细巧果子,满屋子喷香,不辱没杨家大小两个读书种子。中午家里摆了两桌,柳桃想着爹娘竟然有那么可怕的打算本来想装病不吃饭,李氏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,押着她出来陪客。
柳桃愁眉苦脸只吃着自己眼前的菜,也不说话,当听到娘夸奖自己“大姑娘看着活泼,可她其实是最最文静的性子”不由猛烈咳嗽起来、嘴里的饭粒全都喷到杨秀秀身上了。
杨秀秀尖叫一声,柳叶不明所以傻乎乎笑起来。李氏红了脸,狠狠瞪大女儿一眼,叫她给杨秀秀道歉并带她去换衣服。
女人们这一桌小小的风波不影响前头男人们的兴致。杨秀才喝了两盅莲花白,露出个名士风流态度,高呼“噫吁兮——君子深造之以道,欲其自得之也——知我心者,谓我何求——悠悠苍天、天生我才必有用——必有用——”
这读书人吃醉了也如此高深,不比那村头巷尾的粗汉醉酒只会口吐秽语。
杨秀秀比柳桃瘦,个头两个倒不多,柳桃打开衣柜:“你自己看穿哪件。”
杨秀秀觑着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,酸得要拧出汁来,只见柳桃衣服大部都是细布,也有少数做客穿的绸缎的,衣柜里还挂着个香囊,一柜子熏得香喷喷的。
“我换这件好了,这件颜色清淡,我爹说女孩儿不可以招摇,家常里不可以穿得太鲜艳。”杨秀秀拉出一套湖蓝色的裙衫。
柳桃看是这件心里有点小小的舍不得,这件还是今年新做的绸子的呢,自己还没穿给小春哥看过。
“我觉得这件衣服其实也蛮鲜艳的、挺招摇。”她努力想改变杨秀秀的想法。杨秀秀却已经换将起来,柳桃只能安慰自己等她还回来自己再穿给小春哥看好了。
“柳桃,帮我重新把头发梳一下”“饭还没吃完呢。”
“我爹说女孩儿仪容——”“我帮你我帮你”柳桃只求杨秀秀这个爹别说了。
柳桃手艺还可以,因为每天都要给妹妹梳头发,只是杨秀秀头发细软,发量又少,不好抓,她竟然忙乎出薄薄一点汗来。
杨秀秀顺理成章觑着妆台上的奁盒,这是顶好的细木工,髹得镜子一样的黑漆里压着小朵金花,一套梅花形状大小五个,既可以叠着收到最大的一只里,也可以拆开摆着就如一朵五瓣梅花。
“给我簪那只花儿吧,那个粉色的,衬这个头发呢。”杨秀秀要求着。
柳桃倒不以为意,就开了匣子,只见花朵耳环并手镯等饰物满满一匣子,一时之间看花了眼。这些首饰其实并不值钱,大抵都是铜的,有些金银也因是小姑娘家带的大多空心小巧,无太多分量,只做个别致有趣的巧样子。
杨秀秀一个十四岁的女孩,看见这些首饰之前的矜持再也装不住,脸上露出微笑,对着柳桃也亲热起来。
就见杨秀秀出来换了个人一般,穿一件湖水蓝色长裙,绣的是五色鲤鱼戏荷叶,颜色鲜亮衬得她脸色也好看了几分;头发重新梳过了,别了两朵精巧的堆纱花儿,手腕上也套了一支细细的银圈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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