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鞭炮,开席。”
一声令下,鞭炮齐鸣,大家开始入席吃年夜饭,虽说李家已灭,但赵首丘也不曾亏待李龙城的二妹,毕竟她还是赵拔岳和赵腾蛟的亲生母亲,不看僧面看佛面,这笔帐赵首丘比谁都明白。
大部落的年夜饭光饭桌便有数百桌,而赵家的议政毡包里,主桌上不出意外的坐着赵首丘,李氏、袁珙、姚广孝、赵拔岳、赵腾蛟、张自在、苏长忧居于下座,让人意外的是,一贯礼佛很少露面的二夫人杨喧妍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被请了出来,落坐与末座,手上那串长年不曾离手的佛珠,轻轻的拨动着。
“今夜是一年的最后一夜,合家团圆之日,满饮此杯。”赵首丘难得爽朗一笑,举起酒爵,四顾而笑。
“请。”众人抱爵一饮而尽,杨喧妍微皱娥眉,犹豫了一瞬,到底还是掩袖饮干,让一直观察她的赵首丘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。
“夫人,请。”
赵首丘作为家主,首先夹了一片羊肉到李氏碗里,只是李氏自嫁给他那日便痴痴呆呆的,她呆呆的望着碗里的羊肉,像是小女孩欢呼一声,直接用手抓起来就往嘴里送,赵首丘也不曾生气,竟是别样柔情的掏出随身朴素的布帕,细细的将李氏手指上残留的油脂抹去。
赵拔岳和赵腾蛟坐在下首看着自己父母恩爱甜蜜,他们不愿意去想父亲那馨柔的举动几分真几分假,这个时候,就连暴戾的赵腾蛟都安静下来,看着自己的母亲,又看了看父亲,阴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晴朗的笑容。
杨喧妍的手放在桌下,别人看不到地方,拨动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,鲜见女主人内心的不平静。
“父亲、母亲请用。”
赵拔岳和赵腾蛟依次夹了一块牛羊肉到父母碗里。
赵首丘摆摆手,枯木冷削的脸上无声的笑着,眼神里透着的那份暖意,在这一刻,和世间其他父亲没有丝毫不同,看着两个威武的儿子,笑眯眯的,满是欣慰自豪。
“真是一家人啊,弄得老朽这个孤家寡人都后悔当初独居,早知也该娶妻生子啊。”袁珙看的酸酸的。
赵首丘不温不火的道:“袁兄时至今日,莫不是童男子吧。”
袁珙一滞,苦笑的摇摇头:“免了免了,心胸小的人真要被你气死。”
“我部落里今日添了不少美貌的舞姬,若袁兄有兴趣,不妨就此乐一乐,也没甚么不可。”
赵拔岳和赵腾蛟相视一眼,看来父亲的心情真的不错,否则以他一眼一板的性子,断断不会调侃这位袁大相士的。
“我还是喜欢和这个小和尚睡,晚上起夜方便,都不需点起烛火的,这光光的脑袋,映的整个帐篷都亮堂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
一帐篷的人被说的慨然大笑起来,值此新春佳节,被袁珙如此调戏,姚广孝只能认栽,狠狠的瞪了仰后大笑不止的袁珙,那眼神,妩媚如刀啊。
一场年夜饭吃的波澜不惊,赵家一派兴旺,众人也变得欢声笑语一片。
若说沉默的也有,那就是坐在末座,赵首丘对面的二夫人杨喧妍,在一片欢声笑语里,便如一个陌生人,表面上一贯的镇定安详,至于心里如何作想便不曾知了,无声无息的好似一缕悠远的香气,也许这一刻,女人很希望儿子能在身边,哪怕看一眼不说话也是好的吧。
酒足饭饱,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了,赵首丘突然做了一个意外的举动。
他夹起一片酱牛肉,站起来,探出身子,隔着整张桌子,轻轻的放进对面杨喧妍那个仍然空空如也干干净净的碗里,然后重新坐下。
男人一句话没说,故作老神在在,好似甚么也不曾做过。
可众人分明感受到一股情绪在空气里默默的流淌,和之前温言给李氏夹菜相比,后者反而更显真情流露,更像是一贯冷漠的赵族长作派。
赵拔岳低头喝酒看不到表情,赵腾蛟则狠狠的咀嚼嘴里的菜,一脸的不甘、愤怒和屈辱,为她的母亲。
杨喧妍低头看着白净的碗里那块辣红色的牛肉,不知为甚么,纤纤玉指,第一次拿起筷子,带着点不可察的欣然,吃了年夜饭到现在,唯一的食物。
姚广孝偏头,不知是不是错觉,隐约,他看到这位赵族长嘴角动了动,很难看,但不难看出,他在笑。
真是一顿有意思的年夜饭,姚广孝想。
……
……
七百里外的西疆,杨家。
“洞房不败?”
“是东方不败,”杨登龙不满的看着父亲,“怎么你们都念成洞房不败,连爹爹你也一样,就不能不往那里想?”
杨燕云黑色的瞳仁冷冷的看一眼自己唯一的儿子。
那一眼的锋利,像是一把刀子递到了眼前,今夜杨氏唯一的客人李苦禅在旁边看着,都微微有些不自在,可杨登龙却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,丝毫不在意。
“你说这名是谁取的?”
“独孤求败。”杨登龙立马回道。
杨燕云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:“真名。”
“独孤……”
“真名。”父亲又重复一遍。
“赵养卒。”杨登龙朝父亲吐了吐舌头,唉,怎么还是那么怕父亲呢。
杨燕云摸了摸独子的脑袋:“你喜欢他吗?”
“当然喜欢,”杨登龙瞪着眼,那神色和杨燕云小时候如出一辙,“我昨晚做梦还梦见他呢,梦见他是我哥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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