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芝静静地听着褚籍解释，半天没说话。
原来一直是他。
写小说的是他，陪她打游戏的是他，主动给她辅导功课的还是他。
怪不得那天在图书馆里会那么巧地和他相遇。
真不愧是褚籍。
“……如果不是你的那番话，我可能没有勇气再去找你。”褚籍手指微微蜷起又展开，缓缓伸出手，握住了她的手。
他处心积虑地靠近，小心翼翼地走近她。
他迈出的每一步都谨小慎微，生怕让她看到自己努力遮掩的一面。
姜芝垂眼扫了一眼他的手，骨节分明，微透着纵横的脉络，指尖却不自在地轻轻摩挲着。
她抽回了自己的手。
褚籍眼中的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来，眼睫低垂着，眼瞳黑沉沉的。
“如果我有一天要和你分开呢？”姜芝这样问道。
她在试探。
褚籍听到这句话，浑身一颤。
姜芝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。
他额前的碎发投下一片阴影，看不清神色，只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，和紧抿着的唇。
修长的手指张开又握紧。
姜芝耐心地等着他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他抬起头，对她露出一个一贯温和的笑：
“芝芝，你该去做卷子了。”
窗外的光落在他身上，就像和她初见时一般，镜片折射着阳光，看不清他的眼，给人一种温柔有礼的错觉。
“算了，我走了”
姜芝故意丢下一句话激他。生怕他看出来自己的色厉内荏，她转过了身，朝着门外走去。
想吓唬一下他。
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拉力，力气之大让她觉得自己的手骨都要被捏碎。
她被这股大力拉得往身后一摔，背部往墙上砸去，但身后有一只手缓和了这道冲击力。
她没觉得多疼，但垫在身后那只手被撞得骨节似乎都错了位。
他好像感觉不到，攥着她的那只手向上反扣，并住另一只手，将她抵在墙上，堵住她所有退路。
他弯腰逼近她，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背着光，被阴影彻底笼罩，多了几分阴翳。
“你要离开我吗？”他的声音低沉沉的，像是在呓语，“你答应过我，不会离开我的。”
他的声音中带着不满和委屈，但那双眼却满是阴郁与乖戾，浓浓的占有欲让姜芝甚至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。
“如果是呢？”她心中甚至隐隐兴奋着。
第一次，她觉得自己与真实的他那样近。
“我跟你说过……”他凑近她，薄唇贴着她的耳垂，温热的气流打在她肌肤上，带来一阵战栗，“我是个疯子。”
“他说要我把你关起来，戴上镣铐，做我一个人的光，”他的声音低哑，压抑着什么，“但是我舍不得啊……”
“我舍不得……”
他像个困兽，满身伤痕，声音沙哑，几欲沥血。
“那你要怎么做？”姜芝引导着他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。
褚籍没有回答她的话，只是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：
“别走。”
禁锢着她的那只手，钢浇铁铸一般，像在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我不想伤害你，但我更不想失去你。”
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危险，身体本能地拉响警报，不自觉地紧绷着。
“那你要把我锁起来吗？”姜芝用一种天真得近乎残忍的眼神望着他。
褚籍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，贪婪偏执，病态疯狂。
他伸手捂住了她的眼。
“别看……”
太脏了。
这样的他。
“你总是隐瞒我、欺骗我，把我耍得团团转。”姜芝用陈述的口吻，平静无波地说着，“现在我看到你的真面目了，你要把我锁在你身边吗？”
她半晌没听到他的回答，只有他沉重的、有些颤抖的呼吸声。
“不……”他的声音抖得厉害，“我永远不会伤害你。”
姜芝心里一软，又开始舍不得了。
她正要说话，眼前却突然一亮，遮住她眼睛的那只手不见了，她也只看到了一个背影。
他跌跌撞撞。落荒而逃。
姜芝追上去，见他在沙发上拿起了自己的包，然后进了卫生间。
“砰”的一声，卫生间的门被摔上。“啪嗒”，落了锁。
“褚籍？”姜芝有些着急地拍着门。
“芝芝……等等我，一下就好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模糊。
接着，里面传来一阵水声，他开了水龙头，而且开到了最大。
哗哗的水声搅乱了她的听力，她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了。
她怕他在里面做出些什么。
【d30，你能看到他怎么样了吗？】姜芝只得向d30求助。
【他状态不太好，】d30的声音变得犹疑不定，【好像在书包里找什么东西……】
【……是一瓶药。】
他病了？
【你能看清是什么药吗？】姜芝开始后悔起来了。
她不该逼他的……
d30看了半天，才读出了瓶身上面的信息。
姜芝立马掏出手机，查询着药名以及对应的治疗病症。
看着手机页面上跳出来的查询结果，她的手僵住了。
偏执性精神疾病，持久妄想性障碍……
“病前性格多具固执、主观、敏感、猜疑、好强等特征。”
“可能病因：受遗传因素影响，或于某些不愉快的、压力性事件后出现。生活环境的改变如移民、服役、被监禁及社会隔绝状态，可能会诱发妄想性障碍……”
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，他带着一身水汽站在她身前。
姜芝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手一抖，手机掉在了地上。
“抱歉，吓到你了。”他语气温柔，带着歉意，动作利落地弯腰。
她慌忙去捡手机，却慢了他一步。
“怎么了，慌慌张张的……”他好像变回了之前的状态，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她的想象。
他将手机递还给她，无意间瞥见了她的手机屏幕。
他僵在了原地，嘴角的笑容也凝固了。
“对不起，我……”姜芝心里一慌，想要解释，他却打断了她的话。
“该道歉的是我，我不该看你的手机，很失礼，”他维持着脸上的笑，粉饰太平，“抱歉了。”
姜芝接过手机，空气瞬间安静下来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主动出声打断这份死寂。
“快到饭点了，你想吃什么？我给你做。”他这份漫不经心的背后，是小心翼翼的温柔。
“褚籍……”姜芝轻轻叫他的名字，“我都知道了。”
空气又安静了下来。
姜芝等啊等，似乎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才等来他声音艰涩、略微颤抖的一句：
“我有好好吃药，我快好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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