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云枫别有意味地拍拍他的肩头:“贺兄很有自知之明,人有旦夕祸福,所以谁也不能预知自己什么时候会死,也许跌个跟头摔死,也想喝口水呛死,也许”他的笑容渐冷“泻肚泻死。贺兄,这个死法是不是很有意思?”
脸色一变,贺世铮脸立刻涨红了,自从稀里糊涂地腹泻开始,自己猫在屋子里边没敢出来,他开始还当自己吃坏了什么东西,可是到后来泻得实在太厉害,连亵裤都不敢穿了,马桶直接放在屋子里边,丫鬟小厮个个掩鼻,后来吃了郎中的药,还是没有缓解,那个郎中说他不是因为吃坏了东西才这样,有可能是中了人家的暗算。
贺世铮想来想去,也没想到谁能对他下手,既然吃下去的药不管用,他索性连东西都不敢吃,只是喝水。
这么丢人的事情,他当然不愿意张扬,可是列云枫怎么知道?
难道,是列云枫下的手?
忽然,贺世铮的脸更红了,红中带着愤怒,一定是列云枫下的手,他想说什么,腹中有痛如刀绞,贺世铮暗道坏了,又是要泻了,这里离他住的地方还远呢,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走。
列云枫笑着道:“贺兄忙什么走啊,小弟的话还没说完呢,主随客便,贺兄这样走了,是不是下了逐客令啊?”
逐客令?
听了这三个字,贺世铮可好憋着强撑精神,他可怕列云枫借着这个理由离开,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。咧咧嘴笑道:“列兄还有什么吩咐?”
慢悠悠地叹了口气,列云枫:“可惜,让那个女人一搅合,好好的美人也未近芳泽,不知道这明州除了落月湖,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销魂?”
贺世铮心中又是一愣,他怎么问起这个来了,听列云枫说话的口气,倒像是在风月场中混过,而且列云枫看上去就像大家子弟,现在哪家的大家子弟不喜欢喝几口酒,梳弄几个女人?那么方才,只是巧合?他是在下人口中知道自己腹泻的?可是列云枫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和这场火联起来?还扬言要自己陪葬?他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,怎么还会若无其事地和自己谈论女人?
心中有无限的疑惑,贺世铮忍得实在难受,一边捂着肚子,一边强笑:“这个?明州城里有个神仙坊,等小弟身体好些,一定让列兄醉卧花丛,乐似神仙。”
他说着还是要走,列云枫又问道:“神仙坊?在哪里?里边有几位头牌姑娘?”
越听他的话越是觉得列云枫果然是去过风月场,说话都如此内行,可是贺世铮实在是忍不住了,只要低声道:“抱歉,抱歉,列兄,小弟暂时失陪一下,我去如厕。”
谁知道列云枫还是拉住他:“贺兄读过《左传》吗?”
贺世铮有些恼怒,自己都说得明白了,他还在纠缠什么,什么左传右传,他实在无法再撑下去了。
列云枫笑嘻嘻地道:“《左传》上有句话是说晋景公的,‘将食,涨,如厕,陷而卒’,小弟借花献佛,送给贺兄,希望老兄如厕平安,可别追随晋景公而去。”
贺世铮终于明白,列云枫在戏耍自己,可是他无瑕还考虑什么,再不去如厕,他真的不行了,让几个小厮架着他,急急忙忙往后边跑去。
火焰渐熄,一片瓦砾狼藉、残火明灭的废墟。
明亮的阳光,照在断梁残栋上,青烟漠漠升起,焦枯的味道,盘桓不散。贺府的家人来往穿梭,忙着扑灭残火,清理废墟。
贺世铮回来的时候,脸色更加难看了,苍白中泛着青色,细细的汗珠儿渗出来,可是他回来后也没站多久,又呲牙咧嘴地跑去如厕。
如此折腾了几次,人已摇摇欲坠,可是他此时又不能够离开,被几个家人架着,转眼看见列云枫幸灾乐祸地冲着他笑,笑得他一肚子火气,还不能不忍着。
这时几个家人七手八脚地抬着门板,抬出一具烧焦了的尸体,浑身焦黑,不仅面目全非,而且已然抽搐变形,勉勉强强能辨出是个人来。
列云枫忙挡住了澹台梦:“小师姐,别看了。”
贺世铮也符合着:“是啊,梦姑娘,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,人死不能复生,我会叫人厚葬这位兄弟,怎么说,也是一面之缘的朋友。”
他,没有死。
澹台梦推开列云枫,神色坚决。
贺世铮强笑道:“梦姑娘不要太难过了,人都烧成这个样子了,怎么还能不死呢?”
一丝杀机,掠过眼眸,澹台梦纵身过去,拦住抬门板的家丁,喝了一声:“放下他!”
那几个家人面面相觑,把眼光投降贺世铮,贺世铮连连摆手,示意他们放下门板,自己这里又支撑不住了,只要招呼家人扶着他出去。
澹台梦站在那具烧焦的尸体前,死死盯着,眼神有些怕人,每一寸地方都不放过,好像要把这具烧焦的尸体吞下去。几个家人互望了一眼,不知觉地退了两步。
轻轻叹了口气,列云枫终究是不放心,过来劝道:“小师姐,回去吧。”
一颗晶莹的泪珠,从澹台梦的眼中闪了几闪,悄然滚落。她满眼湿意地抬起头,低低唤了一声:“枫儿,”眼中之泪止不住掉了下来。
微微愕然,流泪的澹台梦故然让列云枫有些意外,还有她此时的表情,每一种表情,都会流露出一种情感,欢乐,忧伤,痛恨,绝望,可是澹台梦的表情里边居然没有任何感情,就是一种说不出什么表情的表情。
他轻轻地拍拍澹台梦的肩:“他不会有事儿的。”他这句话,纯粹是安慰,他无法确定这具面目皆非的尸体到底是不是印无忧,如果不是,这具尸体又是谁?印无忧去了哪里?
不知不觉,澹台梦的头靠在列云枫的肩头,一句话也不说,身体微微颤抖。
列云枫心中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,澹台梦虽然在落泪,但是绝对不是因为悲伤,悲伤的澹台梦应该满眼落寞的笑容。
如果不是悲伤,那是惊喜?是澹台梦确定这个不是印无忧?于是低低问道:“他,没事儿?”
澹台梦仍旧没说话,只是微微点下头,列云枫的心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,其实他和印无忧没有太多的交情,可是他看出来澹台梦和印无忧早已相识,交情匪浅,所以他也希望印无忧无事,因为只要印无忧没有发生意外,澹台梦就不用伤心了。
微微地一丝笑容浮上嘴角,列云枫正要说话,抬头看见贺思危陪着澹台玄父女走过来。
贺思危的眼里满是轻蔑和嘲讽的笑意,澹台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,不过他们还沉得住气,澹台盈看着他们,鼻翼动了动,泪水在眼里转了几转,立时挂满了桃腮。
所有人的眼光都看过去,本来列云枫和澹台梦看上去珠联璧合的两个人,已然很引人瞩目了,现在澹台梦又旁若无人地靠在列云枫的肩头,澹台盈咬着嘴唇,终于转身跑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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