告辞,离别。
水,慢慢顺着剑脊流下来,印无忧心中无限怅然。
抬头,秦思思在不远处洗野果,都是从山中刚摘下来的浆果,红艳欲滴,娇嫩晶莹,犹如一颗颗玛瑙,洗净了后,就放在一个用竹根抠成的盘子里边,盘子是浅浅的葱绿色,映衬着浆果的娇红。
剑,悄然放在水中,透过折射的波光,灵动如蛇,印无忧忽然觉得这剑有点血腥。
啪~~
一片小石子落到他不远处,溅起朵朵水花,都准确无误地落到印无忧的脸上,身上,溪水的清凉,和轻盈的笑声,打断印无忧的冥想。
除了澹台梦,世上还有几个人敢如此戏弄印无忧?
笑靥如花的澹台梦,手中捧着一大束野花,姹紫嫣红,花瓣上还凝着露珠儿,人花相映,衬着碧空如洗,幽谷苍茏,别有一番神采风韵。
踏着露水而来,她的发端、裙裾都已经微湿,脸上是清凌凌的笑意:“在山泉水清,出山泉水浊,你洗这把剑,是希望剑清,还是希望水浊?”她弯着腰,斜着头,笑眯眯地看着他,俏丽可人,难得的活泼。
酒浇愁,愁容难减。
剑浸水,剑光更寒。
水珠儿凝成串儿,颗颗滴落,好像从前杀人后滴落的血,印无忧浅浅地笑:“他没来?”他口中的他,自然是列云枫,澹台梦单独来这儿的时候并不多,结伴而来的时候,列云枫和澹台梦两个人总会笑谑不己,印无忧听不全懂澹台梦口中的诗词禅意,可是看得懂澹台梦的表情。
澹台梦弯着腰笑:“他呀?他来不了啦。”她说话的时候,笑靥盈盈,眉眼间都掩饰不了满满的笑意。
来不了?
难道出了意外,但是列云枫要是出了意外,澹台梦怎么可能这般幸灾乐祸的笑?印无忧心中一动,猜想多半是列云枫被他师父责罚了,才无法前来。他已经知道了列云枫的身份,也看得到澹台玄和秦思思对列云枫特别的眷顾,虽然他们都会责打斥骂,可是也不曾打得很重。
印无忧想起自己在父亲严厉管教下的日子,很多时候,都以为自己会被打死了,那么飘忽离魂般的感觉,不止一次出现在被鞭笞之后,那种时候,他没有眼泪,没有痛苦,只有对母亲的渴望,总想象着如果母亲在身边,看见自己的孩子被打到如此情境,一定会泪水涟涟,哽咽难抬。
秦思思从那边走过来,一阵风似的,急急地埋怨:“怎么?枫儿又挨打了?你爹爹也真是,练功,练功,本来就是冬练三九、夏练三伏的功夫,也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吗?就算是天上的神仙,还得修炼个千八百年才能得道,何况枫儿还是个孩子!”
一丝浅浅的笑,闪在澹台梦的眼眸中:“姑姑也太偏心了,那次都是问根由,只偏袒着他,我爹爹可是用心良苦。”她明明在笑,语气里边却带着微微的涩意,听到人耳中,说不出是什么感觉,就想鞋子里边有一枚小小的砂砾,不走路不觉得怎么样,走上路,一步一步就是不怎么舒服,要倒出来,却是因为太小了,找也找不到。
心中仿佛扎了根刺儿,不是很痛,却是有些尖利,秦思思摇头叹息:“我知道你爹爹的初衷,可是再急也不能这样去逼着枫儿。”
澹台梦嘴角微翘,笑道:“我爹爹说枫儿天资聪颖,悟性极强,只要把一半儿的心思放在练功上,一定成就非凡,可惜枫儿平时过于懒散取巧,不肯练功,爹爹不忍心拿着美玉做顽石,所以才狠心雕琢。”她眼波一转,盈盈如水,说到列云枫,满眼的笑意,一副忍俊不住的表情,然后看了秦思思一眼,悠然道:“姑姑既然都知道我爹爹怎么想,就该帮着我爹爹才对,枫儿说,姑姑看着他长大,好像他亲娘一般,姑姑是不是从小就娇纵他?”
轻轻在心中叹了口气,秦思思有些埋怨澹台玄,为什么要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澹台梦,尽管澹台梦一个字都不流露,可是从澹台梦的眼中,秦思思已然感觉到澹台梦应该知道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,她感觉到在澹台梦下笑容下边的那颗心里,会有什么样的痛楚。
只是很多事情,不是简简单单地用谁是谁非就能断定出个是非曲直来,有些事无法解释,有些事不能重来。
澹台梦的笑,是痛极的笑,带着痛的笑,就是带着刺儿的花,看得见的娇颜,碰就痛的伤口。
秦思思无语,把装满了野果的盘子放在一旁,就要过去看个究竟。
这些日子里,澹台玄天天逼着几个徒弟练功,逼得很紧,尤其对列云枫,更是苛刻严厉,稍有不如意之处,便会责罚,玄天宗的规矩,练功时不许外人旁观,连澹台梦姐妹都不许观看,秦思思急也是干着急,此时听澹台梦说起来,恐怕列云枫又要吃亏,忍不住就想过去看看。
这边身形还未动呢,却见列云枫悠然地从相思林里边走了出来,手中捧着几枝新采的野花,浅浅的蓝色,花色凄美,如梦如幻,列云枫一边走一边笑道:“别人说谎不过将圆就扁,以假乱真,只要推敲琢磨,总有纰漏破绽可寻,小师姐的谎话说得入情入理,无懈可击。”
他说着话,已然沿着溪水上铺着的石头,过了河来,那蓝色的花儿,带着幽幽的香气,澹台梦眼睛一亮:“你真的弄来了?”她水般的眼眸,一错不错地盯着列云枫手中的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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